平台上站着的十个黑衣人,气息集体变得冷冽,被黑布包裹的头部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竖高与鼓胀,使得他们的身形在此时显得很不协调。

官将首老庙大殿里,黄髯汉子青筋暴起,目光泛红,一双拳头攥紧,骨节脆响。

长发青年倒不见得多愤怒,但那双眸子,还是阴沉了下去,有种被揭开新皮露出腐肉后的羞恼。

虞家早就被家族豢养的妖兽倒反天罡了。

当初在丽江时,李追远所接触到的虞家大小姐虞妙妙,本质上就是一只猫妖。

之后在都江堰,虞家也派人来过。

李追远还记得那伙人的特殊造型,应该就和现在自己面前的十个黑人一样,人是虞家人,却完全被操控,脑袋上顶着的,是妖兽。

好笑的是,妖兽上位、将人奴役,但在它们的视角里,它们依旧是虞家,仍然以龙王门庭自居。

可它们自个儿心里也明白,这座江湖,其实容不下它们,故而打着龙王虞的招牌,却依旧行的是鬼鬼祟祟之举。

李追远让润生发出的这声回敬,等于彻底撕破这层脸皮。

“找死!”

十个黑衣人向润生冲来,于中途进行切换,五个主攻润生,五个绕后打算对李追远出手。

润生将黄河铲朝着身前奋力一杵,震荡的气浪拉出一条屏障,将那企图绕后的五个黑衣人拦住。

至于正面五个,润生挥舞起拳头,主动冲出,强大的气势压迫下,那五个黑衣人完全不敢硬碰,纷纷后撤。

润生没有追击,往后退了一步,伸手将黄河铲拔出,横于身前。

对方那十个人,论单个,并不会被现在的润生放在眼里,可他们手段多变、身形矫健,一个不小心,真可能突破自己的阻截伤及到小远。

有此顾虑,润生也不可能完全放开手脚去战斗。

对方应该也发现了这一点,将阵形进一步散开,摆出将要专门针对其背后少年的姿态。

团队不完整的弊端,在此刻显现。

以往都是谭文彬置后,一边洞察四周变化一边保护小远,再有林书友进可攻退可守,润生才得以尽情于前排厮杀。

但这种问题,并不是不能解决。

这次上山,李追远身边只有润生,可这并不意味着,他只有两个人。

少年右手轻轻挥动,四周石像中,所有的兽像都活了过来,扑向了那十个黑衣人。

但这些石像本就是拿来考核少年乩童的,不可能太过强力,简单几个回合下来,就全被击成碎石,瘫落一地。

不过,它们为李追远争取到了一点时间。

“润生,供桌。”

润生左手向身后背包里一拍,简易小供桌弹出,于旋转中四架撑起,稳稳落地。

再将一根细绳拉扯,小供桌上凹槽处的塑料封膜被连串扯破,供品全部显露。

就连那两根蜡烛的封帽也被扯落,上面附着的材料遇到新鲜空气自燃,烛火升起。

这阵子看润生没事做就喜欢一个人去河边摆供桌烧纸,李追远就顺便对本就很简易的小供桌进一步做了一下改良,让形式化的东西变得更形式化。

少年掏出一幅画卷,举起,手腕向下一抖,画卷落下。

画中菩萨法相庄严,悲天悯人。

目前,这一版的菩萨,林书友那边已经在推广了。

李追远运转《地藏王菩萨经》,再以《柳氏望气诀》营造出菩萨气息。

手指松开,这幅菩萨画卷依旧保持着飘浮姿态,并未落下。

画像中的菩萨,出现了些许动态,好似真的显灵。

当然,在此显灵的肯定不是真的菩萨,而是孙柏深。

李追远右手掌心摊开,上方血雾弥漫,少年以左手食指为笔,蘸取右手鲜血对着身前画印。

每画好一道印,左手中指无名指小拇指并排,向前一推,这道印记就自行飞出,打入平台上的一座石人像。

李追远画得很快,弹得也很快。

一切就绪。

少年右手血雾凝聚出一杆阵旗,蛟灵缠绕。

阵旗举起,李追远目光眺望远处那座老庙。

没有请求,没有劝说,甚至,都不算是召唤。

少年只是沉声道:

“过时不候!”

这是警告。

“嗡。嗡!嗡!嗡……”

一道道光影自老庙内飞出,以极快的速度撞入这些被打上印记的石人像中。

光影的数目太多,石人像太少,频繁出现两道光影争抢进入一座石人像,后者因慢半拍而被挤出的场景。

等所有石人像都“活”过来时,还有不少没能抢到位置的光影在上方焦急地盘旋。

菩萨画像飘移到少年身后,给少年身上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,为他加持正统。

李追远将阵旗指向前方黑衣人:

“菩萨法旨:‘诛杀入侵邪祟。’”

所有石人像同时一肃,冥冥之中,传来整齐回应:

“遵法旨!”

“遵法旨!”

而后,集体呼啸着冲向那些黑衣人。

原本只是用来考核年轻乩童的石像,在被阴神们入驻后,战力大增,黑衣人面对它们时不敢有丝毫怠慢,很快鏖战一团。

不少黑衣人身上的衣服在战斗中破裂,果然,头顶上都趴着一只动物。

即使李追远情绪淡薄,可这种搭配,依旧见一次就厌恶一次。

“润生,走。”

润生没有加入战局,而是在前方开路,领着李追远继续前进。

前往老庙大殿的途中,还有黑衣人不断自前方出现阻截。

但这里平台有好几座,石像更是不缺,少年只需继续将血印打入石像中,就会有先前没赶得上趟的阴神抢着进入。

所有企图来拦截的黑衣人,都被挡了下来。

润生需要做的只是稍稍警惕一下四周,然后几乎是畅通无阻的,保护着小远来到了大殿前。

大殿内,长发青年正在咆哮:

“为什么,为什么,为什么啊!”

长发青年先前可以理解这些阴神们对自己的抵触,他觉得这很正常,是一种必然要走一遍流程的矫情,只需静待一段时间,这些阴神自然会识时务,对自己低下高傲的头颅。

但少年一路走来,一道道阴神从神像里飞出前去相助,这种天壤之别的区别对待,让长发青年情绪彻底失控。

他是真的不理解,同样是屈服,这帮阴神为什么在自己面前拿捏身份,却又迫不及待地跪朝向那少年?

“凭什么,凭什么啊!”

当李追远出现在大殿外,被长发青年看见容貌时,他先是不敢置信,随即双手用力抓住自己的头发,声嘶力竭地喊道:

“他杀了多少阴神啊,这里半数熄灭的灯龟裂的石像,都是拜他所赐,你们怎么还能去投靠他,他是你们的仇人啊!”

黄髯汉子迈出门槛,目光盯着润生。

比起情绪崩溃的长发青年,他倒显得平静许多,虽然眼眸里依旧充斥着红色的怒火,却还能对润生微微颔首:

“真是,很不错的体魄。”

润生冷眼看着他。

当初在丽江,有一头猿也这样评价过他,但那时的自己不是那头猿的对手,现在的自己,则不一样了。

黄髯汉子张开嘴,发出一声狮吼,润生气门开启,以气浪进行抵消。

这是双方正式交手的信号,黄髯汉子一步踏出,如狮纵山林。

李追远手指在润生后背轻轻一推,示意润生可以尽情去战。

润生发出一声低喝,迎了上去。

双方碰撞到一起后,快速对招。

这是黄髯汉子的一贯打法,身为妖兽,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己体魄,他自信正常人根本就无法与自己近身匹敌。

但今天,他对上的是润生,一个本就不像人的人。

“砰!”

润生一铲,破开对方的拳头攻势,侧身、拉近、抬肘。

“咔嚓!”

骨裂之声传出,黄髯汉子被润生击中下颚,整个人倒飞出去。

润生眼里流露出一抹失望。

走江时遇到的对手,到底和江下面的不同。

以往初次交手时,润生都会评判一下自己被击飞的程度,再来酝酿安排一下气势的积累,以《秦氏观蛟法》的耐战来熬赢对方。

可眼前这位,架子挺大,刚刚还对自己发出声表扬,结果第一轮交手非但没把自己击退,反而被自己给击飞了。

就这点斤两?

润生将黄河铲往旁边地砖上一插,双手握拳于胸前对碰了几下。

面对这种货色,他都不屑于用兵器。

怕还没打得足够尽兴,就被自己一铲子给削没了。

他不是自大,而是小远刚刚明确让自己尽情去打,他相信小远的判断。

黄髯汉子爬起身,抬手将错位的下颚顶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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