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家盐号大掌柜陈阅站在门槛里,负着双手目送陈迹背影消失在薄雾中。

“是陈阅往后院走去,后院里一颗石榴树旁摆着一张八仙桌,正有几人围在桌子旁打马吊牌!”

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头摸着手里的象牙牌,思虑片刻,用手指将象牙牌弹至桌子当中:“八万!”

陈阅坐回自己的位置上,目光扫过自已面前的牌面:“诸位,能不能继续过好日子可就看咱们团不团结了!若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骑在我等头上,日子过得可比狗还难受!”

大掌柜,那小子左手边,一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人打出一张九索:好歹也是主家差遣来的新东家,晾晾他就差不多了,可别真斗出火气来,我怕咱们收不了场啊!

陈阅斜睨中年人“姓叶的,若敢叫我知道你私下去投诚当墙头草老子把你卵子揪下来喂狗!”

叶掌柜捋了捋山羊胡:“你也甭吓唬我,你虽姓陈,但我与主家的关系可比你近,我提醒你,这偌大陈家,如你我这般的枝叶数不胜数,没了你我,陈家还是陈家,别太拿自己当回事!”

陈阅冷笑一声:“二老爷昨日已经交代我,能拖多久便拖多久,决不能叫这小子把盐号捏在手里!”

叶掌柜挑挑眉毛:“二老爷真这么交代?”

陈阅神秘道:“此事牵涉甚大,莫要办砸了!再者,若让这小子接了盐号,时间久了定会发现往日那些腌臜事,你当你能全身而退?记住,此次我等放下往日恩怨,同进同退!

陈阅盯着眼前的象牙牌:“今晚等他来,再让他吃个闭门羹,看看他还能来几次!

清晨的外城很热闹,比内城热闹得多陈迹走在青石板路上,空气中弥漫着草腥味!

以前,太平医馆门前也总有牛车经过,牛车经过时,偶尔会肆无忌的拉出牛粪,使得整条街都弥漫着草腥味,每当这个时候,姚老头都会站在门口,刻薄车夫几句,然后交代陈迹将牛粪扫到别人家门口去!

以至于,陈迹闻着空气里的草腥味,都觉得有些亲切!

此时,一辆拉着蔬菜的牛车慢慢往正阳门驶去,陈迹笑着对赶车的老汉说道:“大爷,搭我一程啊?”

老汉打量他一眼:“上来吧,年纪轻轻的几步路都不想走,这辈子有得是弯路呢!”

陈迹哈哈一笑:“大爷,你这说话的语气,很像我的一位故人!”

老汉小声嘀咕道:“模样不差,怎么神神叨叨的!”

陈迹侧坐在牛车边缘,双手撑着木板,看着路边灰瓦白墙慢慢倒退到棋盘街时,他跳下牛车,背对着牛车随手一抛:“谢了大爷。”

几枚铜钱落在牛车上,老汉眉开眼笑:“这还差不多!”

进羽林军都督府的时候,林言初等人主动上前行礼:“陈大人!”

“李大人和齐大人大呢?”

陈迹看向林言初:“你想赚钱?”

林言初一怔,他没想到陈迹如此直接,连同他身后的寒门羽林军也面面相觑!

片刻后,林言初咬咬牙:“想,当日若不是大人出手,我等可能已经冤死在诏狱之中,我等不仅是想赚银子,亦想追随大人左右。”

羽林军左骁卫指挥使进了诏狱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,右骁卫指挥使烂醉如泥,都督又心灰意冷!

林言初等人谈不上忠心,只是除了陈迹,他们别无出路了,陈迹指着都督府罩楼:“一人端一盆冷水,将那群醉鬼浇醒!”

林言初瞳孔微微收缩:“包括李大人?”

陈迹认真道:“包括他!”

林言初回头与其他羽林军对视,几息后,众人咬咬牙,各自从马旁取了木盆舀出凉水,冲到罩楼门前,推门就泼,泼了就跑!

陈迹随口道:“倒也不傻,还知道跑!”

罩楼里传来齐斟酌的怒吼:“谁啊,不要命了?”

陈迹站在门槛外静静地看着齐斟酌:“玩够了没有?之前懒得管你们,如今你们害得人家生意做不下去,连夜被撵出京城,她们辛辛苦苦讨个生活又何错之有?今日泼这盆冷水是提醒你们,想发疯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发,不要牵连旁人!若已经疯够了,我有件事需要你们去做!”

罩楼里安静下来,多豹抹了抹脸上的冷水,转头看向李玄,许久后,李玄双眼里只是血丝:“什么事?”

暮鼓响起,八百声由缓到急!

陈家盐商总号里,伙计们该扫地的扫地,该收拾盐斗的收拾盐斗,可他们时不时看向门外,心不在焉!

“周二掌柜也是这么说,应该错不了,反正记住掌柜们的交代,咱们得同仇敌忾,对方问什么我们都不知道,有事让他等掌柜们回来再说!”

小伙计嘀咕道:“还是头一次见掌柜们如此和气,平日里见面都是要吵架的,今日竟还能坐在一起打马吊!”

有人叮嘱道:“千万别说漏了,还有,面上要恭恭敬敬的,千万别叫他抓住什么明面上的把柄!”

就在此时,暮鼓声尽伙计们忽然心中一惊,转头看着陈迹跨进门槛,见众人愣着,一位年长的伙计咳了一声,伙计们赶忙一起躬身打招呼:“东家!”

那位年苌的伙计客气道:“东家,大掌柜他!”

你陈迹抬起手止住对方的话语,径直走到柜台旁翻看今日的帐目:叫什么名字?

年苌的伙计回答道:“回东家,小人陈斌!”

陈迹嗯了一声:“大掌柜呢,我早上说过,让他在盐号里等我!”

陈斌赶忙拱手道:“回禀东家,今日长芦盐场的提督太监回京,大掌柜要去拜谒,此乃正事,关系着咱们盐号能不能从盐场支出盐来,所以他让我跟您告个罪,今日不能在盐号里等您!”

盐场提督太监?

陈迹又漫不经心问道:“那其他的几位二掌柜呢?”

陈斌回答道:“东家,叶二掌柜去与漕帮商议下个月初盐运之事,周二掌柜被户部清吏司喊走了……全都不在!”

说完,他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陈迹一眼!

他原以为陈迹这乳臭未干的少年郎会勃然大怒,却没想到陈迹只是点了点头,并未生气!

陈迹忽然开口问道:“掌柜们不会是偷偷贩卖我陈家盐号的盐引,如今怕主家追查,所以都躲起来了?”

陈斌微微一笑,不慌不忙道:“东家误会了,咱们盐号上的掌柜哪能做这种事?今年岁日之后刚从户部兑出来的盐引就在盐号里,一应账目齐全,全无半点疏漏!陈二铜,领人将盐引和账目都抬出来!”

这一次,陈迹并未阻拦!

他靠在柜台旁,默默看着盐号伙计抬出二大十余只大箱子,一一开盖子,露出里面一本本蓝皮账册!

一个人想要清点这么多账册,怕是得花上数年光阴!

等盘完了账,盐号里的掌柜们又会有新的招数敷衍他这位新东家!

陈斌对陈迹拱手道:“东家,请您查验!”

陈迹再次确认道:“各位掌柜都不在?”

陈斌笃定:“都不在!”

陈迹转头朝门外喊道:‘来人,将这些盐引与账册都抬走,我要连夜查验!”

说话间,六架马车不知从何处驶来,停在陈家盐号门前!

林言初等十余名寒门羽林军冲入门内,抬着一只只箱子便往外走!

陈斌面色顿时一变:“东家,这可是我陈家盐号的命根子,不能抬走!”

他给伙计们使眼色,却见十余名伙计一拥而上拉住箱子不放,还有伙计上手去推搡林言初!

可林言初一手提着箱子上的铁环,一手捉住对方伸来的手轻轻一拧:“疼疼疼……娘嘞。”

对面的伙计便痛呼一声跪在地上:另一边,赶来争夺箱子的盐号伙计眼睛一花,却见身穿便衣的羽林军反手一耳光,将其抽得原地打转!

十余名伙计一拥而上,又在顷刻间全都躺在地上,根本不是对手,陈斌没料到陈迹如此不讲规矩,竞带着一群武人前来夺取账册和盐号!

陈迹突然问道:“咦,你不是说掌柜们全都不在吗?”

陈斌又将嘴边的话,硬生生给咽了回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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