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朝教坊司分南北。
北教坊司在京城,南教坊司在金陵。北教坊司留了一座丹陛大乐堂,养着些优伶唱戏奏曲,算是留了些体面;南教坊司则已彻底沦为官家妓院。
北教坊司又分北院和南院。北院是丹陛大乐堂,乃礼乐之庭;南院是锦帐回廊,乃风月之所。
陈迹孤身一人走进北院,门廊前教坊司小吏客客气气道:“敢问这位大人是何官职?”
陈迹随口回答道:“羽林军百户。”
小吏拱手道:“大人,咱教坊司有规矩,得是从五品以上穿红袍的文官才能进。”
陈迹从袖子拿出齐斟悟的请柬递给小吏!
小吏解开请柬,只展开看了一眼便赶忙躬下身子:“原来是齐大人的客人,您请!”
他将请柬递还给陈迹,陈迹却没再接,径直朝教坊司里走去!
陈迹慢慢穿过幽暗的门廊,眼前豁然开朗!红毡铺好的路面向里延伸,属内烛火高悬,灯火辉煌!
汉白玉的台基上摆着编钟与馨架,金铜孔雀纹馨后,正有乐工穿着绯色盘领袍演奏太平歌曲,庄重典雅!
舞台下,一张张八仙桌上摆着瓜果蜜饯,周围坐满了身披绫罗绸缎的官贵男女!
所谓风月,盛世灯影!
陈迹也不认识教坊司里的宾客,只能默默地贴着丹陛大乐堂的边缘走!
他像是这盛世里的旁观者,安静的穿过浮华与灯影!
他目光扫过人群,寻找着黄阙的身影!
就在此时!
“陈迹贤弟。”虎丘诗社的沈野挥手高喊!
这一嗓子,使原本人声鼎沸的丹陛大乐堂骤然安静下来,台上的教坊司的乐师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!
所有人目光朝边缘转来,定定的看着陈迹!
十八九岁的少年,没穿锦绣华服,头发也只拿着一支木簪子束在头顶!
身姿瘦削,面容只能算是清秀,远远比不得陈屿与李玄那般丰神俊朗,像一柄粗粝的刀!
“他就是李苌歌?”
“什么李苌歌,人家叫陈迹,是府右街陈家的!”
“就是他辩倒了佛子无斋?看着也不像啊!”
“胡说八道,能不能辩倒佛子,与穿着打扮有甚关系?”
陈迹微笑着与沈野招了招手,朝对方走去:“沈兄!”
当他从红毡地毯上走过时,过道旁时不时便会有人起身拱手:“陈家公子,在下汝南袁氏,袁立余!”
“在下弘农杨氏,杨玉展!”
一路走来,数不清的人离开座位,来到红毯前争相与陈迹结识!
陈迹一一回礼,应接不暇!
最靠近白玉台的桌子旁,齐照宁双眼炯炯有神的看着人群中的陈迹,对身旁齐昭云说道:“姐,今晚恐怕好多人都不是来看汴梁四梦的,而是来看他!”
齐昭云瞥了齐昭宁一眼:“这只是你的臆想罢了,今晚宾客大半是为了王家女而来,王家被抄家灭族,今日王家两位及笄之年的女子被发来教坊司,有人放出风声,六万贯便可买其一,所以汝南袁氏、弘农杨氏这两家新贵都来了!”
齐昭宁嘀咕道:“骤贵之家,鲜克由礼!都怪那个张拙,当了吏部左侍啷,什么人的银子都敢收,什么官都敢卖,使这些俗物登堂入室。”
齐昭云心有戚戚焉:“是呢,来教坊司买王家女与落井下石有甚区别,罪是王大人犯的,即便子女有罪,也不至于放在大庭广众之小发卖!若齐家有一天倒了,你我岂不是也要被放在这白玉台上?”
齐昭宁浑不在意:“放心,咱齐家倒不了……真珠,再去沏一壶茶来,桌上的茶都凉了,待会陈迹来,咱别失了礼数!”
两位齐家女身旁候立着的齐真珠依旧蒙着面纱,听闻齐昭宁使唤,当即轻声应和,转身去找教坊司小史要茶水!
待齐真珠离去,齐昭云转头看向齐昭宁:“你不是说上次他不告而别极为鲁莽,打算一个月不理会他?”
齐昭宁梗着脖子辩解道:“这次是兄苌给他送去请柬、结果兄苌又被公务缠身来不了,你我在此代表的是兄苌,不能失礼!”
齐照云笑了笑不再奚落,转头在人群中寻找黄阙的身影!
就在此时,陈迹摆脱人群往前排走来!
齐昭